返鄉之壁,突圍之路(一)
2012/09/21
晚上跟葉日嘉、 陳為廷 、 傅偉哲談書寫苗栗和地方發展的事情,聊了很多,很有共識,卻也有些無力感。因為共識就是苗栗必須要改變、派系、炒地皮、利益結構;我們能做的,也就是辦論壇、刊物頂多加上遊行。來來去去,不過就是這些。凝聚共識是必要的,但我們不可以只停留在共識,還要行動;行動是重要的,可是在什麼時候發生,發生什麼效果要仔細評估。套句馬克思的老話:「人們創造自己的歷史,但是他們並不能隨心所欲地創造,並不是在他們自己選定的條件下創造,而是在直接碰到的、既定的,從過去承繼下來的條件下創造」
苗栗的困境在於,我們繼承了一個孱弱的地方社會。從歷史進程上來說,苗栗大部分的開發是境內二次移民,開發時間又晚,所以沒能形成大宗族,而是相對平權的小農社會。苗栗開發沒多久就割讓給日本,也就是說,在拓墾社會剛剛穩定下來的時候,就受到現代化國家力量進入了。少數大家族全力培養出來的精英,戰後又受到國民黨的掃蕩,權力真空就由國民黨扶持的地方派系填補。簡單來說,在苗栗,因為缺少堅實的傳統社會力量,大家族或是大廟宇,親附國家變成相對容易的選擇。時至今日,地方本身仍不構成相對自主性,還需要國家的加持。種種名為客家的活動,都還需要國家來掛保證,才會成為地方人士競逐的對象,最明顯的就是桐花。
更何況就實際的條件來說,而苗栗人的生計根本離不開國家,要不靠國家豢養,例如公務人員(苗栗市靠他們消費撐起)、大小工程(鋪設到各家的水圳農路);要不靠國家特許,早期的林木業、煤礦業,現在的砂石業、小木屋。換言之,沒有跟國家打交道根本活不下去。
所以無論在象徵上,或是資源上,苗栗人都渴望國家。群起蟻附的結果,就是現在地方派系與國家機器交纏不分的情況。派系是人情交換的網絡範圍,國家機器是資源的兌換器,兩者交融,就是現在不斷派生的利益結構--這才是我們的對手。容我不厭其煩的說,我們的對手,不是國民黨、不是特定的誰,而是龐大的利益結構。正是這個結構,鏟起了大埔的良田、污染了灣寶的西瓜、築起了三灣的高架橋、吞噬了華隆的棺材本。我們要反對的,是這個結。而充斥大小人情交換的苗栗人生活本身(消紅單、插職位、求畢業、避執法),正是這個結構的觸媒。
面對這個難纏的對手,我們必須要增加其再生產的成本,落實現有政治體制內的問責機制,要求決策資訊自由公開;我們要減低大眾中對派系的依賴,盡量讓制度和論述發揮作用。用機器來比喻的話,就是增加利益結構運作時每個小齒輪咬合的困難和摩擦力,並且減少動力(選票)的輸入。用一句話來說,叫做營造在地公民社會。
所以我們必須設定營造在地公民社會的進程,這樣我們才能拳拳到肉,而不是揮舞在虛空之中。我們的能量有限,每次活動都應該有所累積,而不只是化解自己應該作點什麼的焦慮。營造在地公民社會這條路一定很長、很難,我們不可能轉向,但是我們可以保持樂觀,因為這個惡質結構正在擔當自己的掘墓人,利益掠奪之處,也就是鄉民被迫痛醒成公民之處。前提是我們努力實踐這個世代的使命,一次次的累積,好好經營每個陣地戰,才能抓住事件點,逐步翻轉,最終完成日常生活政治的革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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